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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教长生信仰论析作者简介:曹景年,男,23岁,现为南京大学哲学系研究生,研究方向为中国传统道家与道教。 联系地址:南京大学哲学系2006级硕士研究生34号信箱 邮编:210093 电话:13951884726 今人一谈起道教之长生成仙信仰,往往持鄙夷和不屑的态度,其实不仅道教如此,人们对大多数的传统文化都是此种态度。大凡有一点玄妙的和与我们当下现实生活不符合的东西,在现代人看来都是糟粕,是古人造出来欺骗我们的,或是古人愚昧的产物。比如说论语说“孔子闻韶,三月不知肉味”,我们会说,这怎么可能呢?我一顿不吃肉都受不了;鸠摩罗什诵经遍大小乘三藏,我们会说,这怎么可能呢?叫我背一篇小文章都不知道要费多少力气呢;还有古代高道往往寿过百岁,我们又会说,这简直是谬论,现在能活一百岁都不容易了,何况是古代那么差的条件!伯夷叔齐义不食周粟,饿死首阳山下,我们会说,这是他们编的吧,世界上难道会有这样的傻瓜吗?一句话,好像古人是专门伪造东西来欺骗我们的,即使不是伪造也是当时愚昧落后不能用所谓的科学的眼光看问题的象征。这就是妄自尊大,一切以自已为中心,把文化外化的典型表现。其实所有的文化都是人创造的,其中灌注的是跟我们一样有血有肉的人的思想感情的,因此任何文化都是人的精神生命的客观体现,是人性的某个方面的自然流露,所以对于它们,我们首先应该具有的就是敬意,对这种文化的敬意,对创造这种文化的人的敬意,然后再去讨论其价值。由牟宗三、唐君毅、张君劢和徐复观于一九五八年所发表的《为中国文化敬告世界人士宣言》就深刻强调这一点:“如果任何研究中国之历史文化的人,不能真实肯定中国之历史文化,乃系无数代的中国人,以其生命心血所写成,而为一客观的精神生命之争表现,因而多少寄以同情与敬意,则中国之历史文化,在他们之前,必然只等於一堆无生命精神之文物,如同死的化石。然而由此遽推断中国文化为已死,却系大错.这只因从死的眼光中,所看出来的东西永远是死的而已。然而我们仍承认一切以死的眼光看中国文化的人,研究中国文化的人,其精神生命是活的,其著的书是活的精神生命之表现.我们的恳求,只是望大家推扩自己之当下自觉是活的之一念,而肯定中国之历史文化,亦是继续不断的一活的客观的精神生命之表现,则由此研究所得的结论,将更有其客观的意义。如果无此肯定,或有之而不能时时被自觉的提起,则一切对中国历史文化的研究,皆似最冷静客观,而实则亦可能只是最主观的自由任意的猜想与解释,在根本上可完全不能相应。”所以研究者切实把自己的研究动机,加以反省检讨,乃推进研究工作的重大关键。这也是陈寅恪先生之前就提出的了解之同情。我们对这种文化的来源,发展,意旨等要有深刻的认识,而明了其“所以不得不如是之苦心孤诣”,而后“可以有真了解,而不致有隔阂肤阔之论”。这是研究态度问题,以此态度,我们才可以谈道教长生成仙的信仰。 我们先不说长生是否虚诞,我们先去问,古人为什么要追求长生成仙?很简单,因为长生成仙就可以不死,可以逍遥自在。生老病死是人类不可避免的现象,每个人,无论贫贱忧戚,还是高贵典雅,无论愚痴呆傻,还是聪明睿智,到头来都难免化为一抔黄土,如曹操所感叹的:神龟虽寿,犹有竟时,腾蛇乘雾,终为土灰。人都要死,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这个世界就跟你完全脱离关系了,随着时间的流逝,可能根本就不会有人会知道你曾经存在过,仔细想想这些,不会让人怛然内热吗?葛洪《抱朴子·勤求篇》云:“且夫深入九泉之下, 长夜罔极,始为蝼蚁之粮,终与尘壤合体,令人怛然心热,不觉咄嗟。”死生是人生的大事,是任何人任何民族都无法摆脱的,也是几乎所有大思想家都在苦苦思索探求的问题,而道教提出的解决方法就是肉身不死,得道成仙,他们认为,人怎么能就这样死了呢,我不能死,我要想尽办法不死,不然,人生就这么几十年就过去了,如石火电光,不是太可惜了吗?这其中说明什么?仅仅是荒诞不经吗?不是的,这其中体现的是对人生终极问题的思考和关怀,并对此提出一套自己的解决办法。任何伟大的思想或宗教都是要解决这一问题的,从而使人们的生命得到安顿,不致因此迷茫而无所适从,不过是角度和解决的办法不同罢了。佛教看到了人生的生老病死,提出了四大皆空,超脱轮回的解决方式;儒家虽不求长生,但在追求不朽方面与道教是别无二致的,《左传》中提出人生要三不朽,即“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认为只要有其中之一,那就虽死犹生,获得不朽了。连孔子在暮年面对死亡的时候,都曾感叹:子曰:“弗乎弗乎,君子病没世而名不称焉。吾道不行矣,吾何以自见於後世哉?”(《史记·孔子世家》)我难道就这样死了吗?不留下一点让后人怀念自己了解自己的东西吗?于是便退而修诗书礼乐,其实孔子即时不修诗书礼乐,他也会不朽,因为他立的是德,比言更重要的,这就足以让他为后人称道了。所以道教的长生成仙是中国先民对人类生命关怀的体现,是不能仅仅以荒诞目之的。 我们对道教抱着这样的态度来了解,就不会陷于隔阂和肤浅了。下面我们从另一个角度来理解长生。按照一般的理解,长生不就是不死吗?其实没那么简单,道教所言的长生,实质上是一种形而上的或终极的设定,是作为道教的终极目标的。为达此目标,道士们探索各种办法,服食,断穀,行气,导引,内丹,外丹等,都是向这一目标进行的努力,而这些道术对人的寿命的延长确实有一定的帮助。很多高道的高寿就说明了这一点,这就足以道教的意义了。所以这一设定,也许象极限一样根本不可能达到,但是却可以逐渐靠近,反之,若没有这一设定,那人们还会有追求长生的动力吗?那些有效的方法也自然不会被探索出来了。这里再与佛教和儒家对比一下,就可以看出三教的一致性了。佛教的终极目标是成佛,其实讲得那么好,历史上除了佛陀,到底有谁真正成佛了?儒家的终极目标是成圣,而历史上除了孔子被尊为圣人外,还有谁成了圣人呢?佛、圣在我们看来,其实是如方丈蓬莱,渺不可即,只能存乎遐想,寄之梦寐而已。这与仙不是一样吗?我们很少批评佛圣,却大力批评仙,无非是有这样的观念在作怪,即佛圣没有绝对的标准,是一个十分模糊的概念,一个人可以自称已经成佛,成圣,而仙却有十分明显的标准,即不死,看你到底死不死,你死了,就不是长生,这是很客观的标准。所以佛教,儒家总可以搞得很圆融,让人无懈可击,而道教就不行了,它的终极设定就决定了它不行。后来的道教提出内丹修炼,炼神还虚,向精神的解脱靠拢,不能不说是面对攻击的一种妥协。 综合以上所说,吾人可以对道教的长生信仰作一改造性解释,即长生非常生,常生是不死,而长生则是延长生命,长作动词讲,不作状词讲。努力延长生命,这也是一个无限的过程。不讲可以不死,只讲生命可以延长,可以无限延长,这一解释似乎可以在某种程度上应对外道的误解甚至攻击,而且与道教的原意并不违背,恰是道教的题中之义,延长生命到了极限不就是常生了吗?葛洪多次提到服食某物可以寿至几百岁,这正说明,过完这几百岁以后还是要死的,但已经使生命延长很多了,这不也是他们渴求的吗?平常把长生就径直理解为常生,那是没能把握道教的真精神,或者是根本对道教是有偏见的。 但是,道教的长生信仰,随着其方术的不断发展,使它失去了普遍的意义而仅具有特殊的意义。什么意思呢?长生不是对处在任何生活中的人都适用的,而成了一种独特的生活方式,你要求长生就遵循它的那种生活方式,而放弃你现在的那种方式。这种生活方式的特点就是遁迹山林,清心寡欲,抛妻离子,闭目塞听。过出世的生活,虽然有“须知大隐居廛市,何必深山守静孤”的话,但是这里强调的还是隐,就是你虽然不入山林,在凡世也要过一种出世般的生活,不为世俗外务所累,就心境上讲,还是出世的。道教的出世思想是从道家思想发展而来,老子的无为,寡欲,守柔,处弱,涤除玄览后来慢慢成为道士们修炼的重要法门,凡谈养生者必谈这些东西,所以抱朴子在《论仙篇》里说: “学仙之法,欲得恬愉澹泊,涤除嗜欲,内视反听,尸居无心,而帝王任天下之重责,治鞅掌之政务,思劳于万几,神驰于宇宙,一介失所,则王道为亏,百姓有过,则谓之在予。醇醪汩其和气,艳容伐其根荄,所以翦精损虑削乎平粹者,不可曲尽而备论也。蚊噆肤则坐不得安,虱群攻则卧不得宁。四海之事,何祗若是。安得掩翳聪明,历藏数息,长斋久洁,躬亲炉火,夙兴夜寐,以飞八石哉?汉武享国,最为寿考,已得养性之小益矣。但以升合之助,不供钟石之费,畎浍之输,不给尾闾之泄耳。”而帝王处于多欲之地,其生活方式跟道教修炼的要求就不符合,他追求长生,是为了长久行使世俗的权力,享受荣华富贵,是要在他现存的生活方式下长生,如《封神演义》第十七回:“陛下万圣至尊,贵为天子,富为四海,若不造此台,不足以壮观瞻。此台真是瑶池玉阙,阆苑蓬莱。陛下早晚宴于台上,自有仙人、仙女下降。陛下得与真仙遨游,延年益寿,禄算无穷,陛下与妾,共叨福庇,永享人间富贵也。”可谓道出帝王成仙之本心。而道教却要求要放弃这些,在他要求的生活方式下生活,方可长生,我想秦皇汉武正是因为没能做到这一点所以效果不明显。就一般世人来说,他们关注长生,渴求长生,无非就是为了让自己能够更长时间的享受人生的乐趣,因为,既然不想死,那必定是活着有很大的乐趣,而不舍得离开,这些乐趣主要是世俗的乐趣,包括金钱,女色,权力,假如没有什么乐趣,或者,剥夺了你的这种乐趣,世界上没有什么让你开开心心的活着的东西了,无所留恋了,那别说让他追求长生了,他正希望尽快死掉算了,现在很多人自杀,不就说明了这一点吗?这里似乎可以引用《列子·杨朱》篇里的几句话来作为参证:孟孙阳问杨朱曰:“有人于此,贵生爱身,以蕲不死,可乎?”曰:“理无不死。”“以蕲久生,可乎?”曰:“理无久生。生非贵之所能存,身非爱之所 能厚。且久生奚为?五情好恶,古犹今也;四体安危,古犹今也;世事苦乐,古犹今也;变易治乱,古犹今也。既闻之矣,既见之矣,既更之矣,百年犹厌其多, 况久生之苦也乎?”孟孙阳曰:‘若然,速亡愈于久生;则践锋刃,入汤火,得 所志矣。”杨子曰:“不然;既生,则废而任之,究其所欲,以俟于死。将死, 则废而任之,究其所之,以放于尽。无不废,无不任,何遽迟速于其间乎?”这是典型的享乐主义的观点。生活在当今物欲横流的时代,很容易就会被卷入其中不能自拔,白白耗费自己的精力和身心,让人疲倦不堪,所以道教的生活方式越来越不为现代人接受,但它对我们却有一种警醒的作用,世俗的欲望需要节制,人们虽然不必完全按照道教的生活方式去生活,却可以有那种心境,因为一切全在心,只要心平静了,道教的一些道术对人就一定会有作用的,而人生更重要的东西也并非全在那些世俗的欲望上,更多可能是事业,亲情,爱情,理想等等,我们保持了健康的体魄,就可以长久享受这些人间的乐趣,何乐而不为呢? (责任编辑:dx) |